蚕,禅散文
1、蚕房在村的东头,蚕房的后面是大片的桑地,那些桑地会长出紫红的桑葚,穿着开档裤的我们采吃桑葚,吃得嘴脸乌黑。一日,我的雀儿在桑地里遭了虫子,一夜间就肿了起来,高高翘起。实际上又过了十年,那雀儿也像遭了虫子一样地翘起,给我以难以名状的幸福。可这一次雀儿翘起时我才七岁,是十分痛苦的事,雀儿高高地翘着,怎么也软不下来,奶奶带我去看医生,医生看了一眼,用火柴棒沾着紫药水涂了涂,说:“好了。”又说:“会软下来的,软得像蚕儿一样。”医生这一比让我一辈子忘不了蚕。
2、我的童年在农村度过,离家不远处就是蚕房,可以经常看蚕。一排排的木架,一排排篾箩,进入蚕房,一阵阵啃吃桑叶的立体声,细雨一般地沙沙响。蚕在吐丝前,它拖着一个肥大的身子,它懒懒地躺在桑叶上,那是它的床,它将所有的财富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体里,除了雪地里的白熊,没有一个动物会拥有这样的富态和美丽。蚕的牙齿制造出这么大声音,然而蚕本身却是个无声无息生物,并不参与喧嚣混乱世界的营建,它是那样的温顺,任你触摸,它只吃桑叶,对世界万物不感兴趣,它十分干净,不染污尘,它的样子十分憨厚、谦恭,可以作宠物来抚养,可惜城里无桑,否则我一定会将蚕宝宝请回家中。
3、什么动物参与了人类文明的过程?是牛马,不,应该还有蚕。牛马精神让人想起生命的坚韧沉重,可以媲美的自然有蚕精神,春蚕到死丝方尽,蚕的生命过程是蚕→蛹→蛾→卵,蚕蛾留下后代,不久之后便会死去。此处,死像诗一样的美,这种美人类是读懂了。那么,作为低等生物的'蚕,它读懂了吗?这种死的方式感动过自己吗?自然,蚕是没有生命意志的,不可能像人这样贪生畏死,然而它一定遵循着生命的进化规律,依循进化的合理性原则,否则物竞天择,它就会遭遇种族灭绝的危险。
蚕,如此柔弱,如此自伤自弃的生命,自然界却没有抛弃它,达尔文的进化论在它的身上几乎失去作用,死与活,尖锐对立的问题,在残酷的自然法则里,如此微妙地统一到蚕的身上。
一个生命成就一段丝,生命成丝,时空互换,物质能量互换,这样的转换是一种巨大生命的付出,此前,我们看到的生命死亡过于的悲切,因为死亡不产生任何美好的东西,蚕打破了这样的规律,蚕短暂的生命里,生命形态经过了几次蜕变,美仑美幻,这是死还是生?蚕且如此,人何以堪?